标题:
贺新郎·赠杨开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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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linda
时间:
2015-12-9 23:16
标题:
贺新郎·赠杨开慧
挥手从兹去。
更那堪凄然相向,
苦情重诉。
眼角眉梢都似恨,
热泪欲零还住。
知误会前番书语。
过眼滔滔云共雾,
算人间知己吾和汝。
人有病,
天知否?
今朝霜重东门路,
照横塘半天残月,
凄清如许。
汽笛一声肠已断,
从此天涯孤旅。
凭割断愁丝恨缕。
要似昆仑崩绝壁,
又恰像台风扫寰宇。
重比翼,
和云翥。
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一九七八年九月九日《人民日报》。
作者:
linda
时间:
2015-12-9 23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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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华:读毛泽东诗词“人有病,天知否?”
1973年,毛泽东已届八十高龄。年初,他亲自布署批判1972年的”右倾回潮”。在这年夏天召开的中共十大上,毛的文革理论体系再次被全面肯定。他大力提拔王洪文、张春桥等进入中央核心层。在维护文革理论体系的前题下,毛也安排邓小平等老干部逐渐复出,形成了一种由毛完全主控下新的权力平衡,环顾神州,四海晏清,毛的所有政治对手都已被铲除。然而他并没有稍稍松驰,中共十大后,毛又开始酝酿批林批孔运动。
毛泽东从容坚定,老而弥坚,却早已步入垂暮之年,心情是沉郁和凝重的,就在毛频频就批林批孔运动发出”最新指示”的同时,他也象一般老人那样,对自己过去的诗文重又燃起兴趣,就在这年的冬天,毛捡拾起搁置多时的旧诗文,并对其中的一部分作了新的修改订正。
毛泽东一生写有大量文稿,在其生前公开出版的只占其中的一部分,未公开发表的原因大致有几个方面:
1、自觉不成熟,或公开出版与当下政治斗争有违的文稿,如毛在60年代初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记记录;
2、涉及党内上层斗争的机密,公开后会有损现今领导人威信的文稿,如毛在40年代初批判王明路线兼及批评周恩来等的《九篇文章》;
3、毛在布署某些重大政治斗争前夜对若干重要问题进行思考的文稿,如毛在1966年7月8日写给江青的信,以及生前从未公开,写于1966年6月的《七律×有所思》;
4、完全属于个人情感领域的诗文。
在1973年冬毛泽东重新改定的诗文中,有一首写于50年前的《贺新郎》,直至他逝世后的1978年9月9日,才在《人民日报》公开发表。
《贺新郎》是作于1923年的一首咏毛杨之恋的爱情诗,也是目前仅见的毛泽东唯一的一首爱情诗。毛泽东与杨开慧由相知、相恋于1920年结婚后,夫妻情爱笃深,然毛此时已是一职业革命家,常常奔走四方,与杨开慧分多聚少。杨虽系五四新女性,但仍深受其家庭传统文化氛围之濡染,情感丰富细腻,不仅深佩毛之魄力、学识,且对毛依恋极深,杨善诗词,写有一些旧体诗和日记,常咏对毛的爱恋,(1927年后,杨开慧将这些诗文藏于其家中的墙壁内,1983年老屋翻修才偶然发现)。杨开慧希望夫妇长相守,毛却难以做到。因此夫妻间难免有口角抵牾,毛偶尔也有厌烦之意。他曾抄写一首唐代诗人元稹的《菟丝》给杨开慧:
”人生莫依倚,依倚事不成。
君看菟丝蔓,依倚榛和荆。
下有狐兔穴,奔走亦纵横。
樵童砍将去,柔蔓与之并。”
此事对杨开慧刺伤很深,毛虽多次解释,均未得冰释误会。1923年,毛奉中共中央命,又要前往上海转广州,此次远行,杨开慧也未去送行。毛写下这首柔情缱绻的《贺新郎》:
”挥手从兹去。更那堪凄然相向,苦情重诉。眼角眉梢都似恨,热泪欲零还往。知误会前番书语。过眼滔滔云共雾,算人间知己吾和汝。重感慨,泪如雨。今朝霜重东门路,照横塘半天残月,凄清如许。汽笛一声肠已断,从此天涯孤旅。凭割断愁丝恨缕。要似昆仑崩绝壁,又恰像台风扫寰宇。重比翼,和云翥。”
毛泽东的一生有一半时间是在战争年代度过的,他常说自己的那些诗词是在”马背上哼出来的”。1955年,毛对法国前总理富尔说,很留恋那种马背上的生活。毛诗意像雄迈,豪迈慷慨,他虽”不废婉约”,但更重”豪放”。就创作内容而言,毛诗中更多反映的是政治、理想和斗争。1962年毛接见越南南方客人,在谈到自己的诗词时,他说,”我也是写阶级斗争”。
1957年,毛泽东、杨开慧的故旧李淑一将她回忆的一些毛杨诗词寄给毛,请他帮助回忆考证,其中就有李淑一忆及的当年毛给杨的《虞美人》的残句。毛复信曰:”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”。毛说”不好”,未知是否为真心话?却有一种过分政治化的感觉。然而在私底下,在毛激越高亢的潜层,在其不予示人的个人天地之一角,毛还留有一份对”婉约”的欣赏。
毛泽东晚年一再圈点柳永词,1973年冬,他将那首《贺新郎》又作了最后的修定。毛将原词中”重感慨,泪如雨”一句改为”人有病,天知否?”
”重感慨,泪如雨”,虽浅露直白,却饱含平常人之情暖,将其改成为”人有病,天知否”,则更精彩,一下跃升到”形而上”的层次。
”人有病,天知否?”究竟是何含义?毛之问天,胸中又有何等强烈的愤懑?50年白云苍狗,此时之”病”与彼时夫妻间的感慨难道仍是同一物吗?
毛泽东不太喜欢别人对他的诗词作注释,他说,”诗不宜注”,但毛也不反对诗家从不同的角度来注解他的诗词。毛在1964年对他的老友,也是注毛诗的名家周世钊先生说,注毛诗”可以意为之”。毛的《贺新郎》在1978年发表后,注家蜂起,李淑一以毛杨老友的身份发表学习体会,称诗中之”人有病”乃是指人民在三座大山压迫下所造成的苦痛;”天知否”,有唤起人民革命推翻三座大山的含义。注毛诗的另一名家周振甫先生也持类似说法。李淑一等的解释或许可以说得通,但我总觉得隔了一层,我更相信毛在1923年写作该诗时,主要是咏夫妻间的情爱,而1973年修改此句则意蕴深远。
毛泽东晚年的心境极为复杂,在壮怀激烈的同时,又日显幽深苍凉。毛之一生,事功厥伟,然改造人性又何等艰难!毛虽早已一言九鼎,一呼百应,但”真懂马列”又有几许人?万千众生,有待拯救,却懵然不知,又怎不让人焦虑!
1975年,毛曾三次让工作人员为他诵读瘐信的《枯树赋》:
”……昔年树柳,依依江南,今看摇落,凄怆江潭,树犹如此,情何以堪!”当毛一遍遍听读《枯树赋》时,是否也有一种夕阳西照,而壮志难酬的慨叹与无奈?
在毛泽东生命的最后阶段,他让文化部抽调名家在秘密状态下为自己灌录了一批配乐古诗词。在这些古诗词清唱中,毛最喜爱南宋张元干的《贺新郎×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》,词云:”……天意从来高难问,况人情老易悲难诉。”晚年毛的心思又有谁能猜透呢?
近读陈徒手《人有病,天知否:1949年中国文坛记实》,对作者何以用毛词之佳句作书名再三体味。以吾观之,此”病”似病又非病也,病者,有待改造的人性之痼疾,资产阶级、小资产阶级腐朽思想也;非病者,精神,灵魂之痛也,对焉,错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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